一个姑娘在网上吐槽自己27岁还没有头像自由，只因换了一张露背的女性头像，就被妈妈连续打两个电话勒令换掉，说小姑娘家家上班影响不好。
说过分么？倒也没有。毕竟不是清朝，21世纪穿露背装并不奇特，我自己去海边还会穿比基尼，扣上“荡妇羞辱”的帽子大可不必。然则，如果咨询我的意见，又或是我的至亲换了此类头像，说实在的，我很可能会委婉劝阻。因为我太清楚不过，女性一旦把头像换成这样，将在明里暗里吃些什么亏。往小了说，领导、客户、同事会觉得她不稳重，不识大体，不放心给她指派重要岗位。头像的确会影响我们在他人心中的形象，至少会影响他人对我们的第一印象。用鲜花草原做头像的，往往会被认定为长辈；用宠物动漫头像的，第一感觉年纪轻且心思单纯；用双手叉胸证件照的，往往会被认为是中介或保险推销员……你可以说这是一种刻板印象，但又不得不承认，你我都存在这种刻板印象中。即便我极力去做一个富有包容性的人，却还是很讨厌男人用豪车、名表、一块莫名其妙的腹肌做头像，原谅我狭隘了，看到此类头像，第一反应就是：油腻！更别说在工作场合中，尤其是在传统行业、体制内，上下级汇报、电视电话会议、ppt展示中，突然跳出这样的头像，会造成怎样的职场负面影响，相信不必多说也能想象。再往严重了讲，如果我们身处的环境本身就藏污纳垢，一张这样的头像极有可能给自己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乃至伤害。男同事会不会在背地里意淫你、辱骂你，乃至判定你是一个很“随便”的女孩，从而作出一些逾矩的行为？领导会不会误以为你是在释放“性暗示”，判定你是一个很容易被“潜规则”的人，借出差的契机来敲你的房门？（如果觉得这就是所谓的“受害者有罪论”，那当我没说。毒鸡汤喝得连好歹都不分，趋利避害都不懂。）我国女性面临的舆论环境和道德评判有多严峻，男人们在背后是怎么定义女人、非议女人，这是不是危言耸听，你我都心知肚明。这就是为什么说，如果我的至亲换上这张头像，我会委婉劝阻——我不愿让她面临未知的风险和伤害，我不确定她是否能过滤非议，始终自信从容地坚定自我，更不确定她将在舆论风暴中受到怎样的伤害，是否能从他人所带来的地狱中全身而退……绿灯过斑马线也没有错，但不会有一个母亲教孩子闭上眼睛横冲直撞过斑马线，反正被撞了是司机的过错。没有人会用至亲的安危，去验证价值观的对错。去他妈的价值观，我要我的亲人平平安安。记得《奇葩说》有一期辩题：小男孩想穿裙子去幼儿园，该不该阻止？他在服装晚会上cos了玛丽莲梦露，隔天就受到了很多非议和歧视，一个黑人外教甚至指着他的鼻子骂了十分钟。而如果同样的指责和嘲笑，发生在一个幼儿园小朋友身上，他该如何抵御恶意，如何修复心灵？“妈妈支持你穿裙子去幼儿园”，是一句动动嘴皮子的漂亮话，可当孩子真正受到了非议和伤害，又有多少妈妈能够保护他，帮助他重新建立自信？我们期待父母，在没有能力保护我们的时候，他可以帮助我们，预估风险和承担后果。我不觉得那些盲目让我们穿裙子去幼儿园的父母是爱我们的，相反，我觉得那些给我们限制的父母，想保护我们的父母，才是爱我们的。因为当父母帮孩子规避了伤害，才会让他更爱这个世界。
不让我们穿露肩露腰的衣服上街，不让我们深夜在酒吧喝得烂醉，不让我们用过于暴露前卫的头像，不让我们单独跟异性出门过夜……我们总是振振有词搬出一套套价值观：“我可以骚、他不可以扰”，“为什么劝女孩保护自己，而不劝男孩别施加伤害”、“这是我的穿衣自由、交友自由”……为什么劝女孩保护自己，而不劝男孩别施加伤害？我来告诉你为什么。妈妈们没有千里眼、顺风耳，驾驭不动筋斗云，没办法在你受到伤害的一瞬间从天而降出来保护你，就像她们没办法阻止人贩子偷孩子，而只能一遍遍地告诫自己的孩子：求求你，千万不要跟着陌生人走！她们有这世上最最柔软的软肋，所以成了这世上最最窝囊、最最不酷的人，窝囊到只能一遍一遍劝阻自己的女儿，不要这样，不要那样。她们知道这不是女孩儿的错，可谁会愿意用孩子的生死安危，去验证一个所谓的是非对错？大概是前年吧，社会上连续发生了几起针对女性的恶性伤害事件，于是有博主很认真地做了攻略，教女孩儿打车、住酒店、独居如何保护自我。意想不到的是，评论底下竟有很多女孩攻击该博主“三观不正”，难道这些是女孩儿的错吗？为什么要教女孩儿保护自己？为什么不去谴责男孩儿？我看完着实无语，这得喝了多少毒鸡汤，才会喊出这种张口就来却又毫无用处的口号？谁不知道是施暴者的过错，谁不知道女性不该为此承担罪过？但问题的关键在于，你今天就是把男人骂上热搜，把他们钉在耻辱柱上，一个人打车、一个人住酒店、一个人租房，该遇到的危险，还是一点不会少。当歹徒把你赌在巷子口，是给他念一篇“我可以骚，但你不能扰”的鸡汤管用，还是学一点防身术，懂一点谈判技巧，包里揣一瓶防狼喷雾管用？正确和有用，未必是同一回事。关于这一点，我们早该深有体会。我们身处信息繁杂的网络时代，每天都在接收无数新奇、前卫的理念，不得不否认，它们中的许多，的确会推动社会进步，改善女性所面临的舆论环境。譬如那句“我可以骚，但你不能扰”，这种思潮绵延几十年，或许的确会对世界有所改变，为女性争取到相对宽松的舆论自由。但很遗憾，这种宽松的环境一定不在当下，甚至不在未来十年、二十年。谴责施暴者，呼吁舆论、立法的支持和改善，是正确的。教育女孩儿好好保护自己，尽量避免受到伤害，同样是正确的。当我们真正受到伤害，会感同身受、会站出来以肉身守护我们的，一定是妈妈，而不是天天灌输长篇大论鸡汤的博主。我自认为基本是个实现穿衣自由的人了，夏天出门经常穿个睡衣拖鞋，冬天抢了我娃的比卡丘帽子，耳朵一翘一翘，大大方方冲到路人面前问可不可爱，压根不在意他们奇怪的眼神。如果你不能像我这样，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，被指指点点而毫无愧意，建议还是不要太激进。如果连别人稍微异样的眼光，一句不怀好意的点评乃至妈妈的好心劝解都无法接受，情绪很容易崩溃，心灵很容易受伤，动不动就感到窒息，建议先锻炼勇气，再提倡自由。也不要轻易去怂恿那些脆弱、敏感的女生，去做她们无法兜底的大胆尝试。很多结果我们能承受，她们未必能承受。别人骂我一句“骚货”，我只会回他一句“金针菇”，但对于很多女生而言，这一句评价就足以压垮她们的自信。这种结果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，就不该避而不谈可能出现的伤害，用粉饰过的美好词汇撺掇她们入局。真正的自由从不是一句口号，而是对自我的高度肯定、接纳和坚定，对外界声音的高度过滤和自主选择。因为我们有穿衣自由，他人也有评判自由，没有人能捂上他人的嘴。今日荐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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